岁末的劫难

进入1998年岁末，澳大利亚人沉浸在欢乐的节日气氛中，他们成群结队到海滩或幽谷去度假。圣诞节的次日，是英国的节礼日，作为英联邦成员之一的澳大利亚也按上辈人传下的习俗，欢度这一节日。澳选择这一天作为悉尼——霍巴特帆船赛的启航日，更增添了节日的气氛，这一传统赛事已成为澳人生活方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悉尼——霍巴特帆船赛起点是澳最大的城市悉尼，终点为塔斯玛尼亚的首府霍巴特市，全程630海里，自1945年举办以来，长久不衰，今年是第54届。悉尼——霍巴特帆船赛由于赛程长，且要途经太平洋，帆船在风高浪大的大海里顶风劈浪，有一定的风险，富有刺激性，因此吸引了众多的帆船航海爱好者，报名参赛者逐年增加，美、英等国的帆船也踊跃参赛，成为了一项国际注目的岁末大赛。

12月26日，悉尼港艳阳高照、微风拂煦，盛况空前。岸边，悉尼市民和来自全国各地的度假人摇旗呐喊，为参赛选手助威，祝他们一路顺风，争创佳绩；港内，白帆点点，参赛船队整装待发，船员们个个磨拳擦掌，跃跃欲试，争取夺冠。下午一时，随着亚特兰大奥运会游泳金牌得主奥尼尔一声枪响，115条帆船像离弦的箭，争先恐后地向着大海驶去，以英国前首相姓氏命名的邱吉尔号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这是一场比速度、比耐力、比意志、比勇敢的较量。

经过一天的航行，船队进入了加博群岛附近海域。突然，海面上狂风大作，一场事先没有预报的大风暴向帆船队袭来，帆船在惊涛骇浪中打转。参加帆船赛的选手，大部分富有航海经验，面对突然而来的风暴，他们并不惊慌，一边与风浪搏斗，展开自救，一边向空中发出了遇险求救信号。下午3时，澳海上安全局收到了帆船队的遇险信号，立即出动直升机和舰艇前往出事地点营救，一场澳历史上最大的海上救援从此时展开。在海上安全局的协调指挥下，澳皇家空军、皇家海军的纽卡素号护卫舰、皇家海岸巡逻队和新南威尔士州、维多利亚州的警察奉命参加了救援行动，共出动直升机一百余架次。在与风浪搏斗中，因帆船严重受损，6艘船上的船员被迫弃船，穿上救生衣，登上救生筏，在茫茫大海中等待救援。直升机顶着狂风和巨浪，放下云梯把船员救上飞机，其他遇险船员也分别被海空军的直升机、军舰和见险主动加入救援的拖网渔船救起。进入晚上，其他帆船都已获救，唯独邱吉尔号仍不见下落。此时邱吉尔号正在深海中艰难挣扎，桅已断，船已破，在发出最后一次求救信号后，船开始下沉，船员们在救生筏上随浪漂流。

邱吉尔号建造于1942年，全长15．5米，曾参加过首次悉尼——霍巴特帆船赛，这次是第18次参赛。经澳皇家空海军的联合搜索，才在次日清晨发现目标，船长温宁等6人获救，2人死亡，一人失踪。至28日，营救人员共救出遇险船员50人，参赛的70艘遇险帆船在救援舰机的协助下，安全返航。除邱吉尔号遇难的3人外，纳埃德号的2位船员因帆船翻沉死亡，奥利安剑号的英国船员查理斯，曾参加过亚特兰大奥运会的帆船比赛，他被风浪打入海中，虽身穿救生衣，至今失踪。在经过反复搜索未发现目标后，海上安全局认为无生还的可能，在晚上宣布放弃救援。这场岁末的灾难4人死亡，2人失踪，成为世界海洋帆船赛史上最严重的灾难之一，仅次于1979年造成19人死亡的英格兰海军上将杯帆船赛的灾难。

在医院里，劫后余生的船员们讲述了他们遇险和逃生的经过。邱吉尔号船长温宁心有余悸地说，在大风大雨中，他们的生命之舟两次翻沉，最可怕的是船翻沉后，船员们转移到救生筏上时，两只救生筏失去了联系。苍穹下，茫茫大海中仅有救生筏中4个人，在救生筏两次翻沉后，他们怀着求生的强烈愿望，齐心合力，终于把救生筏又重新翻了过来。首次参加帆船赛19岁的赖南在电话中告诉他的父亲，当时，一个巨浪打断了船的龙骨，顿时把船体壁成两半，大浪涌入船舱，除了弃船逃生，已别无选择，留给他们逃生的时间仅有20秒，在船长的指挥下，他们终于逃脱了厄运。当帆船遇险的消息发布后，船员的亲属们也心急如焚，彻夜难眠，在邱吉尔号的4名船员获救的消息传来后，他们互相拥抱，开香槟酒庆贺。生还船员古尔德的长女克劳迪娅说，在获悉父亲和其他船员获救的消息后，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的紧张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父亲终年在海上漂泊，长年累月的海上生活是他成功逃生的重要原因之一。

遇难船员的亲友们为失去亲人而悲痛，但更为亲人为他们喜爱的运动献身而感到骄傲。英国帆船运动员查理斯失踪，本来，他随英国奥林匹克小组结束在澳的集训后将回英国与母亲和女朋友欢度圣诞节，在奥利安剑号的力邀下，他放弃了与家庭团圆而参赛。他的母亲查理斯夫人对儿子的失踪感到失望，但她说，她也充满希望，儿子能奇迹般生还。盖依是澳塔斯玛尼亚州有35年帆船运动史的老运动员，曾3次荣获塔州帆船比赛的冠军。他的儿子马利为有一位这样的父亲而骄傲，他说，“父亲是为他心爱的运动而献身的，他热爱帆船比赛，也热爱生命。”斯克格斯是一位足球运动员，3年前爱上了帆船运动，这是他首次参加重大帆船比赛，他的弟弟杰弗里回忆说，哥哥是一个充满了自信和勇敢精神的人，有良好的游泳技术，从不害怕恶劣天气，对他遇难感到难以相信。在班尼斯特遇难的噩耗传来后，他的夫人显得非常镇定，抽泣着说，她的“心上人”是一位刚强的男子汉，她嫁给他等于嫁给了帆船航海，但是“我理解他，他太钟情于他的帆船运动，我将永远怀念他”。

在痛定思痛之后，人们开始冷静地思考，造成这场悲剧的原因是什么。首先是天气预报。澳气象局没有预测到在比赛期间将有特大风暴发生，在风暴即将来临时也没有发出警报，以至比赛组委会未能事先采取有力救援措施。赛会发言人坎贝尔指出，如果事先得到将有大风暴来临的预报，组委会会推迟出发的时间，灾难就能避免，因此将设立专门机构，对灾难的原因进行调查，包括未能发出准确天气预报的原因。其次是救生筏的安全性能。邱吉尔号上的幸存者斯坦利在记者会上指出，他们使用的救生筏达不到抗大风浪的性能，从他们登上救生筏到获救的24小时内，救生筏倾覆了10次，救生筏上装备的是漏斗型锚，设计上仅能抗慢的流速，下水以后仅10分钟就不管用了，随之我们就只好随风浪摆布了。对此，救生筏的生产商、航海安全设备公司总经理克洛西尔回答说，救生筏只达到帆船航海协会的一级安全标准，设计为抗10米内的风浪。如果要提高安全标准，造价将大大提高。澳大利亚人报则对赛会组委会对安全不重视、组织工作不力提出了质疑。帆船协会会长科伦兹曼则表示将提高蓝水级帆船比赛的安全标准。

由于造成了54年举办史上的大灾难，有人对要否继续举办“有风险”的比赛提出了质疑。对此，绝大多数澳大利亚人都主张继续办下去，因为任何运动均有危险，参加比赛的运动员事先都清楚知道这种风险。澳总理霍华德说，悉尼——霍巴特帆船比赛是澳圣诞至新年期间活动的一部分，是我们生活方式的一部分，这些人为追求他们所喜爱的一项体育运动而失去生命。但是由于出色的救援工作，避免了更多的人遇难，这是一个奇迹。